在花袭人“争荣夸耀”、成为宝玉姨娘的这条路上，我们的着眼点一般都集中在贾母、王夫人、林黛玉和薛宝钗这些主角身上，而忽略了一些同样起着重要作用的配角，比如贾宝玉的小厮——茗烟。 对于袭人成为姨娘这件事，贾母和王夫人明显是持不同意见的，而对于茗烟，准确来说，他在这件事中所起的作用应该是积极的、正面的，为了促进袭人与宝玉之间的关系，茗烟出了大力气。关于这点，如果仔细阅读文本，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，下面我将以第19回“宝玉去花家找袭人”为例进行谈论。 对于第19回的剧情，我曾陷入一个误区，即认为茗烟和宝玉之所以去花家，是宝玉提议并强迫茗烟的：“依我（贾宝玉）的主意，咱们竟找你花大姐姐去，瞧他在家作什么呢。” 很明显，去花家的建议是宝玉提的。同时，脂批也在旁边解释，“宝玉心中早安了这着，但恐茗烟不肯引去耳。恰遇茗烟私行淫媾，为宝玉所胁，故以城外引以悦其心，宝玉始说出往花家去。非茗烟适有罪所胁，万不敢如此私引出外。” 原文加上脂批，证据似乎已经非常充足了。那么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？当我再次细读第19回时发现，真相竟然并非字面上看到的那样，就连脂批也是在正话反说，故意混淆视听。 《红楼梦》第19回，贾宝玉去宁国府看戏，因无聊到处闲逛，无意中抓到了正在偷情的茗烟与卍儿。茗烟很鸡贼，为了不被责罚，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宝玉：“这会子没人知道，我悄悄的引二爷往城外逛逛去，一会子再往这里来，他们就不知道了。” 《红楼梦》无闲笔，每个字都值得细细品味，而茗烟的这句话，我觉得其中的重点是“他们”二字，这里的“他们”是指谁呢？答案就藏在宝玉接下来的话里：“不好，仔细花子拐了去。便是他们知道了，又闹大了，不如往熟近些的地方去，还可就来。” 根据后来东窗事发“闹大了”可知，宝玉与茗烟嘴里的“他们”指的是贾家人，比如说贾母、王夫人等。除了“他们”，宝玉话里还有一个关键词——“又”。“又”字暗示，茗烟以前就曾私自引宝玉外出过。 接着，宝玉提议“咱们竟找你花大姐姐去，瞧他在家作什么呢”。咋一看，提出去袭人家的，好像确实是宝玉本人。但刚得出这个观点不到五秒，茗烟接下来的话又把我的观点给推翻了。 在宝玉提议去袭人家后，茗烟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：“好好，倒忘了他家……若他们知道了，又说我引着二爷胡走，要打我呢！” 仔细看，茗烟与宝玉才说了几句话，书里又出现了“他们”二字。那么，这里的“他们”也是指贾家人吗？细思之下会发现，并不是。因为前文，茗烟刚说完“我悄悄的引二爷往城外逛逛去，一会子再往这里来，他们就不知道了”，也即他是准备全程瞒着贾家人带宝玉出门和回来的，所以不存在茗烟一开始不怕被发现，此时又害怕被发现的情况。 既然此处的“他们”不是指贾家人，那么答案只剩一个了，“他们”指花家人。也就是说，茗烟嘴里那个“又说我引着二爷胡走，要打我”的人，应该就是花袭人或花自芳了。巧合的是，宝玉这次去花家，袭人确实警告了茗烟一句：“都是茗烟调唆的，回去我定告诉嬷嬷们打你。” 同时，“又说我引着二爷胡走”里的“又”字也再次暗示，宝玉和茗烟此前确实去过花家。那么，此前去花家的那次是哪一次呢？我提出一种可能仅供参考，就是茗烟领宝玉出城“闹大了”的那次。 如果这种可能成立，我们梳理一下上述分析，就能还原茗烟与宝玉两次去花家的剧情了： 上次，茗烟偷偷领宝玉出城逛，并故意去了花家，回来后东窗事发、闹大了。所以这次，茗烟只要一提“出城逛”，宝玉就容易联想到上次去袭人家的情景，于是，这才有了表面上看到的，是宝玉提议茗烟带自己去找袭人，与茗烟无关。 也即，所有这一切，看似是宝玉主动提议去找袭人，实则是茗烟故意引导宝玉往花家上联想。脂批说茗烟“鸡贼”，并没有说错啊。 那么，茗烟两次故意引宝玉去花家，目的何在呢？我觉得第19回的回目已经公布答案了——“情切切良宵花解语”。这里的重点是“良宵”二字，良宵一夜值千金，也即，茗烟的最终目的，是拉进袭人与宝玉之间的关系。 茗烟与袭人，一个是宝玉外出时最亲近的小厮，一个是宝玉房里最亲密的丫鬟，这两人如果串通一气，宝玉的一举一动也就没有秘密可言了，而袭人如果想要控制宝玉，为自己的前途谋福利，也就容易太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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